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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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鄧燕
我和鄧燕不能算是如今說的閨蜜。她比我大兩三歲,對我總是有一種近似長輩般的寬容和友愛。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交往也越來越平衡。
很早時,我爸媽家住某棟三樓,鄧燕家就住我們對面那棟一樓。我有時趴在陽臺攔桿上就可以和對面樓下的她說話。她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都很帥、很酷的樣子。弟弟小名“山中狼”, 很調皮。鄧燕在家幾乎就是個小當家,前前后后什么事都干,照顧所有的人。她媽媽有她一樣的、很宏亮、底氣很足的嗓子, 總聽她叫“燕子——”,尾音拖得很長。燕子總是很大聲地回喊過去,然后就會回家幫忙去了。
中學時,同學們有點把我當小朋友,不太告訴我什么事。閑聊時鄧燕就會慢慢給我補上。閑聊是,鄧燕總是笑笑的,脊背永遠立得直直的,揚著腦袋,老是說“最有味?",讓我也覺得真的是很有意思、很好玩。我從她那知道很多我們所里、隔壁礦冶礦山和冶金工校同學的事。也得知不少她高中班上我不認識的同學的趣聞。所以我對很多同學的印象,多少是鄧燕口中獲得的。有時,她去找周圍的同學玩,就把我也帶上。我也一樣,因為我一叫她,她就高高興興地一起走了,一點都不矯情。
后來我上大學,然后出國,漸行漸遠,中學同學聯系漸少。因為兄弟姐們都不在長沙,我回長沙的次數也就不多。每次回長沙,休息過來第一件事總是和鄧燕打招呼,然后她就一一告訴我這個同學怎樣了,那人又干嘛去了。然后我就會又找到張玲。那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也沒離開長沙多久一般。鄧燕便成了我和長沙的感情上很安穩可靠的聯系渠道。
后來我爸媽在電話上告訴我好像鄧燕有病,但他們不知太多詳情。我想她那么快樂高興的人能得什么病呢?05年回去,還是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我爸媽這才告訴我說她得癌癥做了手術,但她在電話里聽來很好,只是聲音變成氣聲。等我去看她,她抱著個孩子遞過來,說是她弟弟的,她有時幫著帶。我記得她也曾幫她哥哥帶過孩子。神色間那么的喜愛慈祥,儼然一個能干的母親。見了面我最開始幾乎聽不見她說話,電話上聽得清楚多了。以后幾天她慢慢告訴我她開了刀,在家里信佛,希望佛祖保佑。她“那位”雖然不在跟前,對她也很關心。她的心情很積極,相信能康復。她說最近沒事干,有點悶。我正好想上街,她說那我們一起去吧。不記得去哪了,但記住了她在平和堂里滿臉是笑的高興樣子。問她累嗎,她回答說那天感覺不是病人,是正常人。
那是我最后見到她。之后忘了是哪個同學告訴我,因為我那天帶她上街太累了,她回家就病倒了幾天。她電話上說沒事,她很高興。但我心里總覺不安。回美國不記得多長一段時間后,我爸媽告訴我她過世了。我心中一陣茫然失落。笑臉那么陽光,語調那么有感染力的,那么會管家過生活、那么自然地流露出母愛,鄧燕居然還沒有享受到自己的家庭幸福就走了,怎么會這樣呢?讓人怎么接受!
這之后我大概又回過長沙兩次。每次沒有鄧燕就不知道怎么找老同學。就如同通過她的一條與長沙聯系在一起的臍帶不知什么時候突然斷了,讓人不知所措。
夜深人靜時,鄧燕的笑臉還時常浮現在眼前。佛也許已保佑她去了片凈土,讓她在這世沒完全成熟的青春也發展到圓。?她會記得她小時候的朋友們還在懷念她嗎?